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算起来我陆陆续续做班主任已有十年了，近年又开始了辅导员生涯。每到新年或是教师节，同事们总能收到许多礼物，相比之下，只有几封远方来信的我则显得寒碜。出于同情， 朋友常常分我一束花，顺便递一句善意的批评：“做人不要太左。”事出有因。
每接一个新班，我便会在班上声明：拒收这些转眼就成垃圾的玩意儿。“现在花钱买它们，只能让商店老板开心；要想老师开心，就给我把专业知识技能学扎实。真要有那份心，将来找到好工作，做出成绩回来看完，别说鲜花、贺卡，就是洗发水、面膜我都来者不拒，通通接受。”为什么单单说这两样呢？因为我曾经笑纳过。
有一回上课，我蓬头垢面地就进了教室，那是因为在医院守了学生一晚上没来及回家洗漱，下课了后就有学生从寝室给我送来了飘柔和Clean&clear，说没想到老师的生活这么窘迫。让我笑骂了回去，不过我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好意，认真洗漱了一遍，以示尊重。
面对我的一贯“冷漠”，学生们自有办法：他们或者赶在我进教室前，在黑板上大书“祝老班节日快乐”；或者寻来奇形怪状的石头贴上大头贴，以示祝福；或者策划一封改进工作的建议书由班长郑重提交……又快到年底，“冷酷”如我者，今年会有收获吗？如果有， 那将是什么？——我以为， 正是因为这份未知因素， 小小的期盼也变得别有情趣。
做梦也没想到，礼物会来得这样早、这样快。下午，收到呼和浩特来信，打开看时，原来是我2016年带的学生——田丰给我寄来的明信片，外观及其精美，上面工工整整地写到——
尊敬的刘老师： 我是田丰。今年九月我被北京外国语大学录取了！特向您报喜。北京的冬天别有一番风景，是我喜欢的样子。给您寄一张北京外国语大学的风景明信片，祝您身体健康，幸福美满！ 您的学生 田丰 2022年12月5日
这张贺卡直接把我的思绪带回到2016年的那个冬天。那是我接手的飞机装配专业的新生班。班上一共42名学生。田丰，是其中特殊的存在。他语言天赋不错，参加学校的英语口语比赛拿到过一等奖，演讲比赛也拿到二等奖，同时他的运动能力也远超旁人，被誉为“篮球新星”，个子不高却能轻易命中篮筐。然而，在专业上却一直不得其门。因此专业课逃课、晚上逃寝成了家常便饭。生气、警告、喊家长都无济于事。通过多次观察与谈话，我总算了解了他的想法，他也有自己对职业的独特理解，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实在可惜，其它科目成绩不理想，否则当初就不会被父母选择了这个专业。他告诉我，其实他逃寝或是逃课只是为了看对外记者实时的新闻发布会。虽情有可原，但并不可取。既然对飞机装配专业不感兴趣，来读书是为了完成父母的心愿，那他自己的愿望又如何实现？
到底是劝他按照选择的专业按部就班地毕业还是支持他为自己的理想奋斗搏一把？这种矛盾折磨了我好几个星期。一次、两次、三次……多次谈心谈话让我逐渐明白了他的初心，也清楚了他自己的选择，除了理解他，就只能支持他，尽可能为他创造环境，让他有机会找到自己想要迈步的新征程。职业教育并非坦途，个人的青春也该以梦为马。拼吧，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如今，在他毕业的第三个年头里，终于迎来了好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哪！田丰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本科院校，即将圆自己当初那个当外交官的梦想。那个曾经懵懂的少年已然成长，未来可期！
给平凡的生活带来非比寻常的幸福，是我作为班主任额外的收获。其实，作为教师，只要学生过得好，能够上进，也就心满意足了——当然， 如果他能记得我，我会加倍感到满足。
窗外飘起了洁白的雪花，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恍惚间，它们化作漫天飞舞的祝福礼花，于无声的音乐中向我纷纷坠落。这一天我收到了新年的第一份贺礼，来得如此急切，如此率真——它所带来的纯洁、温馨和美丽，将长久地愉悦我的心。（通讯员 刘亮）